本月初,印尼当局调查了其国有军火制造商通过缅甸军政府某部长之子拥有的皮包公司向缅甸出售重要资源的问题。该案并非首起或唯一一起此类案件,它揭示出该国存在一个秘密的贸易网络,该网络向缅甸军政府输送重要资源。
2021年2月1日,缅甸军方以选举舞弊为由发动军事政变取得国家政权,随后缅族主体在全国范围内发动武装抵抗运动,包括大部分民族武装组织控制地区的整个缅甸联邦陷入了一片战乱之中,本已碎片化的缅甸更加撕裂动荡。发生于两年前的缅甸军事政变,也曾引起了世界各国对缅甸军方的普遍谴责。联合国大会于2021年通过了一项并不具有强制约束力的对缅武器禁运制裁措施,要求各成员国禁止向缅甸军人政府供应军火武器。但是自禁令发布以来,整个国际社会一直受到缅甸反对派的批评,指责国际社会对缅甸持续的人道危机缺乏关注。更有观点认为,缅甸的东盟邻国虽有通过政治和经济手段影响缅甸军政府的能力,但是他们事实表现令人大失所望。至今为止,除了中俄两个友好国家之外,缅甸最大的贸易伙伴和军火供应商就属东南亚国家联盟的成员国了。出于地缘战略利益的考虑,中俄两国长期以来始终在国际上鼎力支持缅甸军政府,并在政变后加强了与缅甸的传统关系。尽管东盟各国家在正式场合拒绝承认缅甸军政府的合法性,也谴责缅甸军方的暴力行为,但是其成员国内总会有一些公司出于利益考虑,悄悄地与缅甸军政府发生利润丰厚的商业交易活动,以及为人员流动提供便利。同时,因武器泛滥导致的战乱也使全缅人员伤亡继续增加。而从事对缅武器贸易的并非国家实体公开行为,他们往往属于私下的幕后交易。鉴于缅甸内战属于其内政问题,任何外部国家均无权干涉,所以东盟各国在处理对缅危机时面临一定的挑战性。
一、来自联合国武器禁运的挑战:
在东盟成员国中,现有五个国家明确表态支持2021年联合国颁布的对缅武器禁运政策。但是在事实上,即使对于可能拥有最好的执行和监测系统的国家来说,遵守该条联合国禁令也是具有一定的挑战性的。今年5月份的联合国报告指出:有超过130家的新加坡公司参与了向缅甸军方运送武器和相关物资的贸易活动。2021年2月至2022年12月期间,一共运送了价值2.54亿美元的物资,这一数字与实际数额相差并不太大。缅甸人权状况特别观察员托马斯在报告中表示:“在新加坡开展业务的军火商对于缅甸军方重要的军工企业的持续运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缅甸军政府及其军火商已经找到了如何应对武器禁运的规避方法——成立空壳公司。”作为对联合国报告的回应,新加坡辩称:许多物资都属军民两用性质,包括计算机、医疗设备和建筑材料,均可用于军事和民用环境。虽然新加坡禁止与缅甸军方发生军民两用商品的贸易,但其外长表示,他们需要联合国报告中提到的更多交易细节,才能确定它们是否与缅甸武器生产具有关联性。尽管新加坡这个富裕的城邦国家已经承受到巨大的国际压力,但是有专家提示说,这可能只是东盟国家与缅甸军政府打交道的冰山一角。专门研究缅甸政治的研究员阿马拉·蒂哈博士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表示:“我们知道新加坡正在做这种事情,因为新加坡是个行政非常透明的国家,我们很容易得到数据,可能还有其他国家这样做,但我们没有数据证明他们未遵守禁令,实施制裁不是问题,但这种机制的执行和监督成本实在是太昂贵了。”与区域邻国执行武器禁运的技术难度,可能是除缅甸之外的所有东盟国家试图淡化2021年5月份联合国关于禁止缅甸武器贸易禁令的重要原因。尤其是要求各成员国立即暂停向缅甸直接和间接供应、销售或转让一切武器和弹药。东盟的自身要求最终没有得到联大的重视,几周后武器禁运被正式地纳入到了决议之中。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和越南对该决议投了赞成票,而文莱、柬埔寨、老挝和泰国则最终投了弃权票。泰国国立法政大学政治学副教授皮尼班德·帕里巴特拉曾说:“在我看来,东南亚国家联盟并不是很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完全执行联合国关于对缅甸的武器禁运令,因为他们尚未达成统一的意见,而解决缅甸危机需要团结一致的努力。”
二、来自东盟内部政治分裂的挑战:
有专家表示:东盟试图淡化联合国决议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可能更多地与政治考虑有关。由于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多样性,以及东盟长期奉行的不干涉别国内政原则和不具约束力的协议,使其在处理缅甸危机中未能取得任何进展。新加坡拉惹勒南国际研究学院智库学者阿马拉表示:“东盟可能认为,如果它成为与缅甸军事政变领导人打交道的积极参与者,那么它对联合国武器禁运的支持就会抵销它与缅甸军事政变领导人可能建立的任何善意。”东盟国家与缅甸之间相互交织的经济利益可能会受到武器禁运的影响,其实许多东盟国家都在与缅甸进行贸易。无论是国家实体还是非国家组织,对于他们来说,参与对缅甸的贸易限制本身并不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泰国的军事和商界精英长期以来与缅甸同行均保持着密切的个人联系,并持续与缅甸在军事和能源项目上进行公开合作。与此同时,越南和缅甸军方于 2017年合资经营的移动运营商——MyTel仍然是缅甸最大的电信运营商之一。与缅甸经济和政治联系不平衡的结果导致了东盟的分裂。一方面,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对缅甸骚乱发出明确谴责,敦促对缅甸军政府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另一方面,泰国和印尼则与缅甸展开了静悄悄的外交,但是收效甚微。2023年6月份,泰国曾在前任军事领导人——巴育·占奥差率领的当时看守政府的领导下,与缅甸军政府积极展开了非正式的地区和平会谈,但是此举遭到了更为挑剔的东盟其他部分成员国的批评与冷落。迄今为止,在东盟内部发出的对其外交战略的一片喧嚣声中,其所提出的任何一致性意见都不可避免地毫无执行力:缅甸政变数月后勉强达成的五点共识,呼吁结束暴力,利益攸关方进行对话,以及对缅进行人道主义援助。但是,缅甸军政府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这一点,即使它起初同意了这些条款。印尼雅加达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国际关系部主任莉娜·亚历山德拉阐述其观点时表示:“东盟各成员国需要建立超越传统的和基于共识的决策过程。”在缅甸危机这个背景前提之下,东盟的任何行动都必须经过所有成员达成一致共识的条款,显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该国家政治联盟组织现在正在与他们试图遏制的成员国——缅甸军政府打交道,如何才能达成一致共识呢?随着缅甸暴力活动的有增无减,缅甸军政府也一再被反对派指控针对平民使用暴力。东盟也于9月份对外发表公开声明:强烈谴责缅甸国内持续发生的暴力行为。而缅甸军政府则立即反斥其为“片面”观点。东南亚国家联盟组织的这种毫无实际效果的对缅谴责,或许只会加剧其自身内部的分裂程度。尽管他们对缅甸持续存在的人道主义危机深感担忧,但是改革东盟自身痼疾,焕发政治新生,才是其首要之责。正如缅甸正义组织发言人亚达纳尔·貌 所说:“东盟缺乏最高层的领导力,他们对本地区最紧迫危机的集体反应是失败的,使得东盟内部分裂,部分成员国政府仍能够继续与缅甸军政府打交道。”东盟这个地区国家联盟组织,首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在面对缅甸危机这个问题上显得进退维谷。进,需要彻底解决缅甸危机,没有一定的强制执行力是不可能的;退,开除缅甸成员身份也似乎受到自身条约限制,退无可退。如此尴尬的处境,使得东盟这个缺乏凝聚力和执行力的组织在轮换了一个又一个主席国之后,对待缅甸危机问题,依然无解。未来会变得如何?也许整个东南亚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破不说破,静以观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