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中南半岛中心位置的掸邦,目前的边界面积约为6.3万平方千米。人口估计在五六百万之间;最近的一次人口普查是在1931年,报告称有 200万人。居民自称勐傣人,讲当地傣语方言。傣族传统上被缅人和孟人称为掸族或暹罗人。
当英国人从海路到达东南亚时,他们询问沿海的缅甸人,那些住在高原上的是什么人?他们被告知是“掸族或暹罗人”,与生活在泰国的人们使用相同的语言。此后,山区的勐傣人被西方称为掸族人。1948 年,掸族人被邻国缅人忽悠,与其组成一个独立的联邦共和国,称为缅甸联邦。一开始还享有议会民主,直到民选政府于1962年被缅甸陆军将领奈温推翻,从此在缅军的压制下对整个联邦国家实行了长期的军事独裁统治。但是民主始终是掸族传统生活的一部分,这是村社所固有的公共文化。在此文化中,所有人共同承担工作任务。每个家庭在建造自己的房屋时,都将得到邻居的帮助。每个村庄作为一个整体都拥有公共田地,由所有村民分配耕种,每个人都享有一份能够丰收的土地。事实上,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一个人是孤独的,私有概念对勐傣人来说是陌生的。所有的成年仪式都在社区事务范围内,由整个大家庭组织共同庆祝。村里最受欢迎的人被村民们推举为村长。在传统尊老的勐傣族文化中,老年人被视为村里的长者,受到众人尊崇。
在村民委员会中,他们充当为村长提供建议的角色。村长的任务是就影响社区的问题向村民征求意见。一个经常忽视村民共识的村长,无论他以何种非正式的方法达成社区决定,很快他就会迅速失去在村民中的影响力。村寨里的大佛爷,即主持佛教寺院的僧侣,也被人们视为拥有智慧源泉的长者。事实上,勐傣民族的佛教寺院完全靠村民们的劳动、食物和金钱奉献来维持,这进一步增强了勐傣民族基层民主的亲密性和公共结构的稳定性。勐傣民族最初有九个公国,由于执政者对本民族的政治、宗教和文化生活的平等性和对公共基础建设的敏感性,使得这些公国能够绵延数千年的历史。执政的王子被称为Sao-Pha,意为“天空的主人”,他必须认真对待获得的所管辖社区的授权。因此,作为行政职责的一部分,统治者经常巡视国家的偏远角落,以了解村民的意见和建议。在一些古老的掸邦公国中,任何人都可以走进统治者住所的庭院,敲击存放在那里的铜锣的古老习俗,以此向统治者表达他的不满或哀伤。跟《金与我》中的暹罗国王一样,传奇人物——昆桑年轻时也穿着上座部佛教传统的男性藏红花长袍。后来他成为了古掸国北部鲜威公国令人畏惧的昭法。记忆中我爷爷的一位堂兄弟说,当昭法大人还在世时,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然而,这位勇敢而尊贵的王子却低调地娶了一位平民妻子——村长的女儿。通过这种婚姻立场,使他保持了自己的声望,同时也保持了人民对其的信任。因为按照习俗,统治者可以娶四位妻子,以确保在出生死亡率很高的年代里王室的人丁兴旺,保障合法继承王室权力的血统不出现空缺现象。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生活方式从来没有太大的差异。统治者倾向于跟他的臣民居住在同一类型的木竹房屋中。并且他还举行非正式的法庭,以及时处理来自人民的政务。统治者的传统不是积累财富,而是将其赠送给社区和有需要的人,或者用于建造宝塔、寺院、学校和医院等,以获得佛教功德。人的品格越伟大,他的慈善事业就越大。勐傣民族统治者属于信仰佛教的王子,所以他自然成为“信仰的捍卫者”。按照习俗,他们被视为远古印度另一位佛教王子悉达多的精神后裔,悉达多后来成长为释迦牟尼佛。在掸邦的传统文化中,被统治者的意见至关重要。任何想要获得并保持权力的统治者都需要民众集会的支持。在集会中,村长、首领、商人就公共福利问题非正式地达成共识。在1912年出版的《缅甸的和平》一书中记载了1888年3月3日举行的一次这样的集会。据1887年至1890年间时任缅甸首席专员的查尔斯爵士讲述:事实上,这是掸国所有等级的集合体——世俗领主、精神领主和平民领主……这不仅仅是一场集会,而是一场盛会,它成功实现了尝试确定所有阶级的诚实愿望。一个不听从民众共识的统治者可能会面临挑战,这个挑战来源将会得到民众的支持,并获得勐傣人民的授权,而不是像古代中国那样谎称是上天的授权。在某种程度上,勐傣民族民主文化的基本原则就是需要被统治者的同意。如果他不能带来轻松或和平的治理,那么就会滋生反抗精神。一次成功的反抗机制将废黜旧的统治者,诞生新的统治者。新的统治者通常具有相同的血统,例如兄弟姐妹或表兄弟,旧的统治者则为新的统治者及其支持者让路。1887年,英国人抵达掸邦高原,随后英式的人民议会统治制度促使勐傣民族社会进入到一个繁荣的黄金时代。因为英国人明确表示不会容忍动乱,所以只要不与英属印度的法律相冲突,统治者可以继续根据习惯法管理他们的公国。事实上,英国法律的引入与900年前佛法的引入非常相似,两者都起到了软化具有反叛精神人民的作用。他们通过英国法律的科学性来巩固他们传统的执政根基,就像他们的祖先在许多世纪前认识到佛教戒律的节制文明性一样。当英军登上掸邦高原时,与他们会面的统治者都是十九世纪的人,他们没有受过西方教育,他们中很少有人真正见过白人。但勐傣民族有着与中国人、泰国人、老挝人、柬埔寨人、克伦人和缅人进行商队贸易的悠久传统。北部鲜威公国的王子——昆桑东洪和南部雍贵公国的王子——绍貌都从 1885年英国征服以曼德勒为中心的缅甸王国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们足够精明地坐下来与这些“白印第安人”新势力进行谈判。对于勐傣人来说,英国人看起来就像来自印度的人,只是由于某种难以理解的原因,使得他们的肤色又与印度人不同。英国人则认为掸人通情达理,很有魅力。他们将掸邦诸公国视为保护国,行政官员也会到各邦国首府提供指导。作为二十年代的现代统治者,勐密的统治者——绍康基奥在担任法定继承者时曾就读于剑桥大学,接受过英国教育,也会说英语。所以很自然地在他的世界观中规划了西方式的当代课程。早在1922年,这些公国就毫不费力地演变成众掸联邦,首都位于东枝。世袭统治者毫不大惊小怪,自愿将其各自拥有的卫生、教育、公共工程和交通的管辖权交给共同的联邦委员会。统治者不仅放弃了大部分行政权力,还同意为共同的国家预算做出贡献,并同意建立掸邦中央政府来管理这些全国性的政务。他们的愿景是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让受过教育的民众能够投票并民主地决定自己的未来,而无需参考传统领导人。那个时期的人们非常自信,他们相信古老的民主传统力量是建立现代民主国家的必要基础,以确保掸邦的自由和繁荣。然而可悲的是,日军于1942年对掸邦地入侵和占领,给掸邦带来了强烈的恐怖,使掸邦的稳定发展戛然而止。当第二次世界大战于1945年结束时,整个国家一片混乱,许多城镇已被美国和日本的炸弹摧毁,一切几乎回到了石器时代。尽管如此,随着自由市场的建立,以及领导人鼓励私营企业和恢复纺织等传统家庭手工业,经济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反弹,这让英国人都感到惊讶。但是他们短暂返回后却又告诉勐傣人民,因战争已导致英国精疲力竭,他们再也无力维持一个庞大的全球殖民体系了。掸邦随后跟代表缅甸政府的缅族将军昂山于1946年和1947年在掸邦彬龙镇举行会谈,最终于1948年与缅甸共建了缅甸联邦。但掸邦仍保留了它的政治特征——自己的政府和立法机构,并且每四年选举一次,这是其古代民主通过协商一致的现代演变。但是到了1962年,缅甸军队通过军事政变接管联邦政权之后,不出所料地入侵了掸邦,引发了掸邦人民强烈的反抗。已经过去的几个世纪的教训告诉世人,如果没有被统治者的同意,任何统治者都不能带给掸邦人民真正的和平。民主虽然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但是对于一个久病榻上的军事独裁国家来说,却是必服之剂。因为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任何违背主人意愿的独裁者迟早都会被新的军事独裁者所取而代之。缅甸的和平在于缅甸人民的意愿,掸邦的和平亦在于掸邦人民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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